【神父x利爪系列】Raining Days 01

理查德·格雷森已死亡——失踪——更正:法律上宣告死亡两年,事实上失踪六年。它漫长得永无止境,似乎大可令怒火平息,但结果更令杰森·陶德意识到:他没法不在执行任务的时候想到他。忽然间一切都有所关联,他从每一起案件的蛛丝马迹、从每一处阴暗的拐角、从每一丝罪恶的气味中,察觉到邪恶的踪影,而那邪恶带走了迪克。如果这一切不是他侦探技巧的戏剧性提升,那就是他的神经已经不堪重负。于是他选择放下。放下警徽,追寻迪克。这不是个理性的选择,但依然是他的选择。他不会为此后悔一分一秒。

杰森如今在一个小镇教堂担任神父。教堂坐落于小镇东区,而人群日益往北区集中,于是那里又建起一座新的小教堂,有白墙和棕色的砖瓦,十分温和朴素。在人们为陈旧的老教堂不知所措时,陶德神父出现接手了它,这令人松了口气,有几名感动的同僚坚持再守一程,杰森便自己另寻了住处。

教堂背靠山丘,四周有低矮的灌木丛,离墓地极近,事实上,杰森自己盖起的平板房就坐落在墓地与教堂之间。白日里这附近还是一派温和的好颜色,夜晚就沉沉地挽起一谷水气,寂静,只有风和草叶窸窣,似乎是猫头鹰乐于出没之地。但杰森至此三月,仍未能撞见一只枭鸟。而今到了雨季,雨滴击打窗瓦的声音加入夜晚的合奏,杰森便时常滞留于此,午夜过后才回到小屋,他实在疑心,若不时时警惕屋漏,他一觉醒来就得面对一个被淋得透湿的老教堂。那种潮气已浸入硬长的木凳,实在无需雨滴再多助力了。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雨向来是美妙的伴奏。它击打在玻璃上时总有微妙的沉闷颤音,与心跳相仿。杰森从雨声和书中醒过神,他的心跳一时比雨声更喧嚣:“年轻人,是什么让你深夜拜访?”

“你不会比我大。”

他的声音很年轻,有久未开口的缄默者特有的沙哑。

“神的居所无论何时都对迷途的羔羊敞开大门。”杰森没有贸然回头。闪电正将堂内照得一片青白。他也许该害怕,报警,但来人的微妙的音色,语气,却令他不想轻举妄动。

“跟我来。”他说。

他们走进忏悔室,杰森在转身的余光看清了来者幽微月光下的剪影。他裹在兜帽里,衣服透湿,紧贴着身体,这反倒勾勒出一副好身段。他一闪就钻进了狭窄的忏悔室,令杰森想到一只终于寻到屋檐的小鸟儿。

“神父,我坦白——是这么说的么?”

“怎么说都行。”这里叫“忏悔室”自有深意,但从他轻忽的声音中他听不出悔恨。

“我杀了人。”他顿了顿:“这是我要坦白的第一桩事。”

杰森不动声色:“神曾告诫你不该如此。”

“我看不到他。”隔着墙板的孔洞传来的声音透露出些微疲惫和困惑,除此以外他的声音一直是平静的。没有任何起伏,甚至在自首罪孽时似乎也只是陈述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:“我不会问您神是否存在……反正他对我来说是无意义的。”

“那你相信什么?”

“我不知道。”他顿了一下:“一个幻影……我猜。”

他们在雨声中静默片刻。杰森注意到他的头掩藏在褴褛的兜帽下,只露出瘦削但形状优美的下巴和惨白的,但似乎下意识微笑的嘴唇。

“是什么让你觉得必须在这个糟糕的天气前来?”

“因为你总会在这种天气留到最后。”

“你无需在我们中挑选,我们都是主的聆听者。”

杰森看到他微微偏了偏头:“不。不是谁都在聆听。”

杰森不想向他解释象征和虔诚在忏悔中的作用。他只是盯紧了那嘴唇,像注视一面褪色的画作,一抹飘荡的幽灵:“所以……你对我想说什么?”

“我不知道。”对方倒很坦率:“你想知道什么?”

你是谁?你为什么前来?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?问题将他淹没,但最先束缚他的是那愈发熟悉的音色,和在平板的语声中掩藏的一丝轻快,它们带着些微沙哑,经由耳膜往他脊柱激起一串电流。

“你想……从我这里得到什么?”

那个“you”短暂地令他的嘴唇缩成一个小小的,微微撅起的圆。和记忆中一张讨人喜爱的、温柔而风趣的嘴重合了。虽然他们一个冰冷一个温暖,嘴唇看上去都很是柔软,适合接吻。

然后记忆从此铺开,一张网,以那翕动的无情双唇为中心展开蔓延,钉住他身上每个杰森熟知的特征。

上帝啊。

那一瞬间,他几乎感觉自己接到了神谕。

“任何。”他听到自己同样沙哑的声音:“任何你……希望的。”

杰森透过孔洞打量他站立的姿态。微微侧身向外,肌肉紧绷,永远在准备逃离。这姿态令他心脏收紧。

如果真的如他所想……他能留下他吗?他身上发生了什么?如果他现在出手,他能揭开他的兜帽吗?

但他仍然不打算冒险。他冒不起这个险。

“什么都好。”杰森便又重复一遍:“什么都好。”

“唔。”

“我们可以不待在忏悔室里。”

“那挺好。”那声线是真的有一些开心吗?“我不喜欢这里。”

他讨厌阴暗逼仄的空间。杰森在心里记下,推开门走出去:“来吧,如果你乐意,我们可以在我的房间说话。我一个人住,而且不在教会。”

他回头看了站在他身后一步之遥的……利爪。是的,他现在认出来了。这个姿态。这静默的威胁。这暗夜的死亡。

“没有窃听。”

杰森的房间非常狭窄,只有一铺床、一个靠窗的书桌,书架与书桌连在一起。书桌上放有几张纸,利爪好奇地凑近打量,但手垂在身侧,没有想要触碰的迹象。在另一个场景,这谨慎几乎可称得上礼貌了。

杰森在书桌面前的椅子上坐下,注视着开始打量床铺的利爪。他俯下身,似乎在记忆床铺的气味,随后拘谨地在床尾坐下,目光频频溜向门和窗户,杰森明白自己和床堵住了最有利的两个出口,这令利爪感到了不适。但他没打算让这晚变得轻易。

“所以。”他如此开场:“你想说什么?”

“我一直在观察你。”

杰森点头。

“你是新来的。你和这里格格不入。你熟悉暴力。你亲近黑暗。”利爪说:“你……就像我。”

“有人可不会这么觉得。”

“所以,我好奇。”利爪微微前倾身体,靠近他:“你杀过人吗。”

“一般人会把这句话读成一个问句。”杰森闻到他身上的味道:夜风和雨。易言之,没有味道。没有他自己。他就像雨夜的寒凉的具现。杰森不知从哪儿能找回那热乎乎的生命。但他很快抛却了这个念头。一次只解决一件事,杰森·陶德。

“那是什么感觉。”

“你感觉到什么?”

“……没有感觉。”利爪说:“所以我来问你。”

“你希望自己有感觉吗?你希望自己感受到恐惧?愧疚?力量?”杰森注视着那双在膝盖上紧紧交握的、有力的手,死者的纹路从手腕延伸到指尖,这双手从坟茔中来,将人带往死亡中去。恐惧不可避免地从腹部升起,与其相伴的还有……希望,如果他放任自己去感受的话。希望总是伴随恐惧一并升起的。

“是的,我……希望。”利爪咬了下唇,那声希望含混地在他喉头滚动。杰森希望他能抬起头,这样也许他就能见到他的眼睛。他熟悉的蓝眼睛,或者,一双猫头鹰的眼睛。

“那就去感受。”杰森说:“循着你的好奇。你已经开始了。”

“我会感受到?”

“是的。”杰森肯定地点头:“最终。”

“最终。”利爪点点头:“最终。”他像是在自言自语,但更像是个允诺。

又一道闪电。利爪抬起头望向窗外,闪电照亮了他的脸,甚至点燃了那双钴蓝色的眼睛。

杰森屏住呼吸。

利爪闪闪发亮的眼睛攫住他,他向杰森伸出手,指尖轻轻触碰他的眼眶,颧骨,一滑而下:“你瞳孔放大了……体温升高。脉搏加速。”他低语道:“你感兴趣。”

“显然。”

“你以前认识我吗?”

“也许。”

“哦。”利爪顿了顿:“我不确定我是否想知道。我不记得我是我以外的谁了。”

他抽回手。杰森几乎要抓住他,大喊大叫,让他明白那个迪克·格雷森依然存在于这具皮囊之下——但他也明白,这不是他说了算的。

“你还记得什么?”

“什么都没有。”利爪注视着自己的双手,大拇指的指甲轻轻划过中指和无名指的指尖,似乎为它们能如此轻柔地触碰温度感到惊讶。

“那么……你是怎么找到我的?”

“是你找上我,记得吗?”利爪说:“你离我越来越近,我知道。”

“但你没有报告?”杰森喃喃。

“法庭?”利爪偏了偏头:“为什么?我的任务中没有你。”

“这……很好。”杰森低沉道:“那让你有何感觉?”

“别再谈论感情!”利爪微微抬高了声音:“我没有——我不能——”

“放轻松。”杰森安抚地伸出手,他让手掌悬在半空,等待着,利爪瞪视他,剑拔弩张的目光渐渐松下来,肩膀也不再紧绷,他微微偏过目光,于是杰森放任自己的手落到他肩头。

“你湿透了。”

“别管它。”

杰森站起来,把新床单丢给他:“擦一下。”

利爪迟疑地将它裹在身周,但依然没有摘掉兜帽。

“你是个好人。”他几乎是困惑的:“但有时候你的手段与我很像。我确定没人认为我们是好人。”

“我不确定这是我想听见的评价。”杰森说:“那么你们是怎么看自己的呢?”

“战士。卫兵。”利爪说:“资产。我们的荣耀由法庭授予。”

“唔。”杰森暂时允许自己沉浸在鲜活明艳的愤怒中一秒:“那你来找我……法庭会怎么说呢?”

“这就是我要坦白的第二桩事了。”利爪说:“你让我……感觉熟悉。”

“啊。”

“我不该感觉你熟悉的。而我也不想让法庭来解决这个问题。”

“你说你什么都不记得了。”

“也许我是该换个用词。你的心跳变快了。”

“能看得出来?”

“我精于此道。”

“你在什么方面感觉我很熟悉?”

“不好的方面。不被允许的方面。但奇怪的是,我不想解决这个问题。”利爪的声音细若蚊喃,他靠近杰森:“我听到有许多忏悔的人都有这个问题……他们觉得自己有某些不该有的……东西。看上去你们专职解决这个。那么你呢?你能为我解决这个问题吗?”

“你想解决吗?”杰森悄悄握住他的手。那只手依然冰凉,但不再有那么深重的水气。

利爪看着他,形状优美的嘴唇张合着,声音几乎湮没在杰森雷鸣的心跳中:“我坦白……我……不想。”

“你会为此忏悔吗?”

“不。”利爪微微一笑。那更像是嘴角一个下意识的抽搐,但那依然美到令人窒息,心脏也随之痛苦地蜷缩:“绝不。”

利爪忽而偏了偏头,随即跳起来,杰森感到他的手如一尾鱼一般脱走了,床单和兜帽都如水一般滑落,杰森几乎是敬畏地看着他,利爪——迪克·格雷森那古典的面庞沐浴在灯光下,粉尘为他凌乱的黑发罩下光晕。他跃起的动作急迫但优雅,仿佛一只鸟正要投身天空。他微微仰着头,于是杰森便仿佛看到他扬起了一个微笑。

这错觉在他戴上兜帽后迅速消散了。

“我得走了。”利爪说,声音呆板又冰冷:“你不会告诉任何人我来过这里。”

“嗯?”

“我不想你死。但……也许我会申请将你升华为我的同伴。”

听上去他真的是在认真考虑这一点。杰森露出锋利的笑容:“哦,你不需要把它作为惩罚也能这么做。”

“真的?”利爪的声音第一次出现明显的动摇。“但,我认为你不——”他眯起眼睛:“你想要什么?”

真敏锐,是不是?他的小鸟总是如此出色。杰森笑起来。但这些可以留待以后。他将要联系蝙蝠侠,联系GCPD,联系一切他可动用的力量——然后,他们有个法庭要摧毁。

“现在?现在……”

杰森站起来,靠近这只即将振翅而去的枭鸟。他们的面庞挨在一起,利爪嗅到人温热的吐息,躲闪了一下。

“你想要什么?”利爪又问了一遍。

“不,没什么。”杰森退开:“很高兴你的到访。”

利爪微一点头,悄无声息地融入暗影里。

他想要什么呢?芜杂的思绪丛丛扎在他心上,在这之中,竟然是想再一次感受那嘴唇的痛苦拔得了头筹。杰森闭上眼,在黑暗和灯光共同营造的幻觉中,他几乎可以将方才印上双唇的死气当成一个封缄之吻。

TBC

默默地……迪克生日快乐!!!
雷的地方都归我,感谢培根根一直以来的萌萌哒的各种脑洞,没有你,我这贫乏的脑子啊……
虽然是以前写的,本想写成个系列再发,结果就这一章有感觉OTZ
总之希望大家吃得开心!!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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